无名

真的是小说。

“妈的!把你的臭脚拿开!”从叶正嗓中突然冒出的这句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里是一个山坡,灌木杂草的高度跟山的成正比。如果你从高处出看会很容易就会发现灌木从中有三个“缺口”,两上一下,像极了山的一张脸。如果你视力足够好的话还会看见“缺口”中分明显现着三个人影。

“嘘!老二,你就不能忍忍吗?”前面两个人中的一个扯过头来尽力压低嗓音道。叶正正争辩道:“这可是新鲜的狗屎啊!”老大阿浩极不情愿地移了移脚,道:“大少爷,可以了吧?”叶正正讪讪道:“一大早就踩了那个东西,我就说今日不宜干这事儿吧,还不信!”随后一切终于又归于宁静,山坡下是大片的稻田,此时已经有勤劳的青蛙出来捕虫了。

蛙声,炊烟还有村庄小屋里透出的柔光,又是一个平静的夏日傍晚。

不一会儿,三个人中一直没说话的老三金为风小声道:“老大,我头晕。”老大扭过头来睁大眼睛盯了金为风好一会儿才道:“其实,其实我也有点晕。要不咱换换姿势,这样倒趴在山坡上,脑充血啊!”叶正正在后面道:“头朝上怎么观察下面路上的情况呢?”金为风还要再说,只听不远处隐约传来一片嘈杂声,三人不敢抬头观望,都不再说话,连动一下也不敢。

路上是几名大汉,服饰并不名贵但都统一着黑衣,而且都配着刀剑,他们绝不是一般的路人。几人好像行色匆匆,但边行进边还仔细探查着路周遭的情况。忽然几人中一个蓄着胡子的大汉三步并两步奔上山坡来。隐匿着的三人心中一紧,幸亏大地很好的吸收了他们的心跳声,要不肯定立时就要被发现。冲上来那人在半坡站定,举目四望,想来是要到高处探明情况。三人就在那人身后大概一丈处,说巧不巧这时有只小昆虫飞到了老二叶正正的脖颈上。叶正正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只昆虫的几只坚硬冰凉的爪子在自己脖子上亦步亦趋的交替移动,而且还是朝着耳朵的方向。一滴豆大的汗水从叶正正脸颊滑落,猫在这地方本就够让人心烦的了,加上这只小虫子,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叶正正缓缓把手移向耳部,然后轻轻地扑向那小虫子,就在他手指刚触到虫子的时候,那虫子竟突地咬了他一口!叶正正吃痛猛的加力将那虫子甩开,不免带动了周围的草木。也不知是觉察到了动静还是想再往高处去,上到坡上那人直直往三人藏身处走去。三人脸上趟着的汗水连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越来越近了,金为风心里快速地盘算着,跑,还是呆在原地,这是个问题。那人好像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金为风好像已经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了,他把目光转向老大,老大此时也心有灵犀般看着他,然后老大微微点了点头。什么意思?金为风还在琢磨着,突然阿浩身影暴起,两脚生风,向着那人奔去。那人显然没料到灌木草丛中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心下暗叫不好,欲拔刀相迎已是来不及了,心想来人此招必是杀招,心下一慌,双手呈交叉状护住了头部。

不料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却是阿浩飞起一脚正中他的命根子。那人万没想到来人竟会使出这等无赖流氓打架的招数,剧痛中身子失去平衡向山坡下滚去。阿浩转身急道:“跑!”三人既已暴露,当下撒腿往山顶跑去。叶正正哭丧着脸,一边跑一边嚷道:“都说,都说日子没,没选好吧!妈呀,快跑!”坡下的几人似乎训练有素,迅速成扇形向他们追去,三人发足狂奔,丝毫顾不得被树枝划开的一道道口子,仿佛山坡那边就是希望所在,但山那边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谁都没有底,就像溺水之人抓住的稻草一样······

“凤安镇”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有的恐怕连镇里年纪最大的老人都不知道,因为从他们小时候起就听他们的爷爷奶奶叫着“凤安”了。凤安镇近似一个小岛,四周被龙江环绕,只通过一条宽约十丈的大路与陆地相连。从空中俯瞰的龙江就像一条弓背须张的巨龙把凤安镇团在怀里,取“凤安”二字就是寓意着“龙凤呈祥”。凤安镇镇中心有一座小山,名为“引凤”,名字有点俗,山顶却是一座寺庙,春季绿树成荫,冬日冰雪皑皑,香火颇盛。围着引凤山的是一圈古朴的建筑,市集依江而建,由于龙江环绕水运便利,方圆二十里之内就属凤安镇最为繁华了。

天色近晚,斜阳洒在江面上再反射到凤安镇上,江面和古镇都是一片火红。通往引凤山寺庙的小道两旁都是葱郁的树木,所以此刻显得有些昏暗,在这一片混沌中偶尔会闪现一抹白色。金为风略显瘦削的脸上布满了一道道暗红的污痕,后背一道狭长的口子还在慢慢地往外渗着血,那把泛着白光的剑被布条牢牢的系在他手上,即便如此他的手还是不住的抖动。此时路上早已没有香客了,离山顶越来越近,金为风心里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了,是的,此刻金为风的渴望就是杀人!

剑,在工匠眼里是块铁,在士兵手里就是杀人的利器。

寺院的大门紧闭着,金为风将剑倒握横在身前,右臂隔着剑豹子般向门撞去。门,应声而开。一个正在扫地的僧人抬头看着他,脸上不见悲喜。
“请问施主何事?”
“找人。”
“佛门中人四大皆空,不知施主小哥要找谁?”
“于威!”

古石村本是个偏僻的小村子,世世代代住着的两三百人都是朴实的农民,十几年前梧州府修的官道恰好从村中心穿过,从此南来北往的各色人士络绎不绝,一点点坚定地改变着古石村。古石村就像一个大舞台,艳丽的姑娘、风流的文人纷至沓来,可他们最终也只是路过。来了,留下一个个故事,然后带着或憧憬或焦虑或闲适上路。风,每年都吹来不同的四季。
在提笔之前本已经想得好好的了,各方面的考虑都有,可有些东西抬笔就忘,忘了就忘了吧,可有些东西又必须记得。于威练剑就有这么个毛病,想好的招式使起来往往忘了一多半,那怎么行呢?于威是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没有一身好武功怎么行?

于威练剑是从十一岁开始的。那天天色灰蒙蒙的,天空中还飘着细细的雨,已经临近黄昏了,古石村的约来客栈快打烊了,伙计们三三两两的坐在桌子旁,有的慵懒的趴着,有的唧唧喳喳地说着今天的见闻。

“诶,看见今天来的那些捕快了吗?那可不是一般的小捕快!”
“瞧他们的官服,官衔肯定高!”
“嘿,你们有所不知了吧?那就不是捕快!”
“你知道?”
“告诉你们,那是锦衣卫!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办案可以先占后凑,那叫一个威风!”

小于威站在柜台后的板凳上,一会儿拨一拨掌柜的算盘,一会儿又摸摸掌柜的胡子,年近五十的掌柜专心地算着账目,仿佛不为所动,小于威闹得越来越凶,掌柜就转身咯吱几下他,小于威老实了一阵子又开始胡闹,掌柜只好吹胡子瞪眼了。小于威是被路过古石村的路人遗弃在约来客栈的,当时他只有两岁不到,掌柜的膝下无子就收养了他。掌柜姓于,给他取名“于威”。从此于威的童年便在善良的掌柜与伙计的呵护下铺陈开来。

天色越来越暗,也没有停的趋势,江南总是多雨的。忽然屋里的光线一暗,原来是一个戴着斗笠蓑衣的汉子挡住了半闭的大门,腰间别的是二尺四的剑,目光扫过众人。伙计小福赶忙起身招呼,“客官快进来吧,别湿了!”

“客官要住店吗?”
汉子爽朗地道:“是呀,给我准备一间干净的房间!”
“没问题!客官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那汉子走到左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摘掉斗笠蓑衣露出一张布满旅途风霜却又充满安定的脸,“来几个拿手菜吧!”“好嘞!客官要酒吗?”“酒?我自己带了。”“好,菜就来,您先歇会儿。”那汉子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拿过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吃了一杯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可又仿佛少了点什么,接着又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包。

就是这个小布包里的东西改变了于威的一生,布包里是炒香的青稞豆。虽说客栈里都是南来北往的人,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于威可没少见,当然小孩子最感兴趣的是零食,而过往的旅人见到乖巧的小于威,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远方家中的子女或是自己追着长辈要零食的童年,大多都愿意让小于威尝尝鲜。香味吸引了小于威,小于威踱到那汉子桌旁,“叔叔,你吃的什么东西呀?”汉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于威,笑着说:“要知道的话,先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多大了?”“我叫于威,今年十一岁。”汉子笑笑,“年少剑量沙场,老来余威在,震得四方固疆土!好名字!”于威不太懂这些,没答话,眼睛盯着布包里咧着嘴嘿嘿笑的青稞。汉子说完仿佛觉得很高兴,又吃了一杯酒,一颗一颗的吃着青稞。少年的倔强让小于威没有直接讨要,只是盯着布包。通常这时候客人都会善解人意的分一点给于威,然后拍拍他的头说声“去玩吧!”

在小于威的眼里时间都变得难熬了,心里委屈渐生。那汉子嘴边的笑意渐渐明显,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把把小于威拉过来,抓了一大把青稞,小于威不得不用双手去接。

“你是哪家的孩子?”
“客栈就是我家。”
“你爹是这里的掌柜?”
“不是,我爹是将军,去边疆了,把我托付在这里,等我满16岁就去找爹!”
“哈哈,好!你想不想学功夫?”

学功夫?虽然古安镇所谓会功夫的多是杂耍卖艺的,但是劳动人民也是有精神诉求的,侠客变成了他们口中另一个精彩无比的世界,所以小于威眼里还是很向往功夫的,而且将来去边疆也要会武功才能保卫疆土。所以他说:“想。”

汉子招手把掌柜呼过来,从腰上摘下一块牌子,锦衣卫镇抚使!掌柜手里的茶壶差点掉地上。